“文革”时期,红卫兵大串连,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也卷入了这浪潮中。我们决定,不走公路,更不坐汽车,而走秦岭山区的一条偏僻险峻的小路北上,到革命圣地延安串连。
大家也许感到奇怪,你们为什么要走这样艰难险阻的小路?
因为这不是一条平常的路,它是当年红军走过的路。在这条路上革命战士为人民洒过鲜血,人民群众为掩护子弟兵献出生命。
正是为了重走红军走过的路,了解当年红军战斗的英勇事迹,以接受革命传统教育,我们几个人才不顾山高路险,高举红旗,身背挎包,精神抖擞地踏上了这条革命路。
这天傍晚,我们来到了一个叫云阳坝的小镇。为了打听明天的路程,顺便了解当地乡情,便去拜访大队党支部书记。一见到支部书记,我们都愣住了。原来他正是年前县上召开五级干部会议时,被学校请去为我们做革命传统报告的周宏志大爷。正是他那个感人至深的报告,才吸引我们走上这条不平常的路。
周大爷听我们说明来意后,高兴地表示:“明天我给你们带路”。“太好了,太好了”!我们都激动地喊起来,都为有这样一位好向导而兴奋不已。
夜深了,我却一直睡不着,周大爷的报告像电影似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……
周大爷,名叫周宏志,湖北人,在他15岁时,因家里穷,为了糊口,去给地主家放牛。有一天徐海东领导的红军由他家乡路过,他参了军,随部队转战,在战斗中成长,提高了阶级觉悟,三年后入了党,并由普通战士,升任排长。1935年部队为策应中央红军长征北上,红二十五军向西进军,经过长途跋涉,浴血奋战,来到陕西秦岭山区。
一天傍晚,周大爷带领的先锋排来到一个叫云阳坝的小镇。刚进街,便见街中间一座高房前火把通明,中间一根木桩上捆着一个年青姑娘,周围有10几个持刀拿枪,凶神恶煞般的乡丁,姑娘对面的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黑缎夹袄,又矮又胖的家伙。这家伙大概是这里的财主,只听这人说道:“叶云姑,你家欠我的租子,叫你来顶债,这天经地义;你爹通匪被官府关进大牢,是我出面把你爹保出来;你来我家也没有亏待过你,可你恩将仇报,煽动我家两个长工去当了红军,你还给红军做眼线,带红军挖走我藏的20担粮食。今天我决不饶你,我要挖出你的心肝下酒,以解我心头之恨!”那姑娘愤怒地驳道:“姓肖的,三年前你为了霸占我家唯一的二亩好田,你勾结官府,诬告我爹通匪,把我爹关进大牢,你又充好人,骗我娘把田卖给你,拿卖田的钱赎回我爹,其实你一文钱未花,白得了我家的二亩好田。我爹回来,没了土地,只好租你的田养家糊口。两年后我爹知道了真相,活活气死了。怪不得乡亲们叫你肖阎王,你明明是魔鬼,偏偏要扮观音……”,因为云姑揭穿了他的阴谋,戳痛了他的要害,肖阎王脑羞成怒,吼道:“住口!你胡说八道,给我把她砍了!”只见一个乡丁举起明晃晃的大刀,向叶云姑砍去。说时迟,那时快,周大爷抬手一枪,枪响刀落,这一枪正击中乡丁拿刀的手腕。战士们一排枪打过去,乡丁们立刻倒下四、五个,其余的搀扶肖阎王狼狈逃窜。
周大爷他们救下叶云姑后,就派人向部队报告,说明了这里原是党领导的陕南人民抗日第一军活动的地区,地方上有党的组织,有觉悟了的群众,建议部队在这里驻扎,以得到休整。于是部队便在云阳坝一带村镇驻扎下来。
再说肖阎王逃走后,向敌军报告了红军的驻地。四天之后的拂晓,敌人1000多人包围了云阳坝,而我军只有1个营不到400人,力量悬殊,情势危急,因而决定立即突围。但突围后向何处转移,从何处北上,一时无法确定,正在为难之际,叶云姑进来,说:“要摆脱敌军北上,只有走云雾山上的险路。这条路我熟,我给你们带路”。议定之后,部队立即行动,由周大爷带一个加强排佯装主力向东方突围,主力稍后全力向西突围,直奔云雾山。周大爷带领的加强排以猛烈的火力射向敌人,并吹响嘹亮的冲锋号,战士们高呼“杀”声,人虽少却形成排山倒海的声势。敌人误以为红军将向东突围,立即收缩兵力,向东围堵。我军主力在叶云姑带领下,快速冲出云阳坝,向云雾山开进。敌军发现上当后,立即调集兵力向西追来,但为时已晚,红军主力已经进入云雾山中。两天后,红军在叶云姑指引下,度过舍身崖,翻越老鹰嘴,顺利进入宁陕地界。临别时,部队首长向叶云姑表示深深感谢,并拜托云姑打听周排长的下落,设法帮助他们脱离险境。叶云姑说:“周排长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,只要他们人还在,不管多么危险,我就是拼着自己的命也要把他们救出来”。
且说周大爷率领加强排,一阵猛冲猛打,突破了敌军的防线后,本可以冲出重围,向汉阴北部山区转移。但为了拖住敌 人,为主力部队转移赢得更多时间,而依据一处山岗坚守,因此,敌军不得脱身。战斗进行得非常惨烈,加强排子弹打光了,用石头砸,同敌人拼刺刀。最后加强排40来人,已伤亡过半,周大爷也多处负伤。在击退敌军一次进攻后,周大爷命令战士们撤出战斗,分散转移。后来,他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。
叶云姑从云雾山返回途中,碰见加强排的两个战士,得知周大爷负伤,被同志们背出战场,现正藏一户农民家中后,立即赶去,见周大爷伤势严重,生命垂危。她即上山采了一些治伤草药,给周大爷擦洗净伤口敷上。几天后,周大爷清醒过来,但还不能行走。这里虽然偏僻,但离云阳坝太近,极不安全。叶云姑与周大爷商量决定让几个战士分散到附近可靠的农民家中,或做儿,或入赘,得以安身。叶云姑已是有家难回,留下来照顾周大爷,并转移到宁陕境内的一个小村庄住下来。
周大爷伤好后,与周云姑结为夫妻,生下一儿一女,日子过得不错。但他们没有忘记革命,他们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,宣传党的抗日主张,秘密发展党员,建立了党支部,并与上级党组织取得联系。十年后,他们听到一个重大消息:李先念率领的中原解放军突围后,即将转战到陕南,上级党组织通知他们设法接应支援这支千里转战,面临巨大艰难的部队。周大爷与叶云姑通知分散在各地的战士,集中起来,决定回到云阳坝,设法先除掉肖阎王这个祸害,以打掉敌人的耳目,让敌人成为聋子、瞎子。
几天后的一个深夜,周大爷、叶云姑带领原来的10几名战士,新入党的党员及进步群众,掏了肖阎王的老窝,处决了作恶多端的肖阎王,并缴获了镇公所乡丁们10多支枪,更为重要的是得到几十担粮食。
中原解放军经过长途转战,已是饥寒交迫,十分疲惫,来到云阳坝,得到这批粮食,得到亲人的关怀照顾,经过几天休整恢复了体力,振奋了精神,决定立即北上,仍走当年红军走过的云雾山小路,自然又由叶云姑带路。
记得周大爷讲到这里时,声音哽咽起来,两行热泪涌出眼眶。这是一个胜利的结局,又是一个令人惋惜的不幸结局。因为中原解放军在叶云姑的带领下顺利走出云雾去山,脱离了险境,不久便胜利地到达延安,不幸的是叶云姑在返回途中被敌人抓住,经肖阎王的狗腿子指认,遭到残酷杀害。周大爷带着一双儿女,躲到外地,直到解放后才回到云阳坝,一直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。
第二天我们在周大爷带领下,翻过云雾山,到达革命圣地延安,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,我们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云阳坝。